法治周末记者 陈霄

　　20岁的浙江温岭蓝孔雀幼儿园老师颜艳红万万没有想到，她会以这种方式一夜成名。

　　只是“为了好玩”，她双手捏住班上男童的耳朵，把他拎了起来，男童双脚离地大约有20厘米，双耳支撑全身的重量使他的脸看起来都变了形，疼痛使他张大了嘴，哇哇大哭起来。

　　颜艳红没有理他，她叫正在班上实习的童老师帮她拍照，留下这个“好玩”的瞬间，她一脸笑容。这个不知轻重的“90后”女孩，这一刻她万万想不到，自己微笑着“把一个中国家庭的全部希望”拎了起来的后果有多么严重。

　　本来这张照片也会同其他的700多张照片一样，安静地呆在这个“90后”女孩的QQ空间，现在，这张照片宣告了她教师生涯的终止，还可能，她会锒铛入狱。

　　这张照片无意间流出并迅速蹿红网络后，颜艳红很快被网友“人肉”出来，她的QQ空间也迅速被攻破，大量照片随之流出。

　　这些照片记录了两年来颜艳红“好玩”地对待班上孩子的各种行为：把孩子的嘴用透明胶带封上，把孩子头朝下脚向上地倒插进班里半人高的垃圾桶里，把孩子的头夹到抽屉里，让男孩子和女孩子亲嘴……

　　一张张照片，触目惊心，惨不忍睹。“畜生！这样的人根本就不配当老师。”几乎所有看到这些照片的人都被激怒了。一时间，对颜艳红的口诛笔伐纷至沓来。

　　事实上，温岭事件并不是第一起出现在公众视野中的虐童事件，遗憾的是，虽然它是第N次，却还不是最后一次。

　　明 打

　　颜艳红的前车之鉴其实并不远。

　　就在她被曝光前不久，山西太原刚刚发生过一起幼儿园老师对孩子大打出手的恶性事件。

　　10月15日下午4点，太原市蓝天蒙特梭利幼儿园，一位5岁女孩，因为不会做一道数学计算题，算不出十加一等于几，被老师李竹青连续搧了几十个耳光。

　　鼻青脸肿的女孩的家长很快找上门来，通过调出幼儿园的监控录像，发现在4点到4点10分期间，坐在女孩左侧、身穿红衣服的李竹青左右开弓，正反手兼用，连续向女孩脸上搧去，短短10分钟，总共打了女孩70个耳光。

　　几天后，这段视频在网络被疯狂点击，有大专学历、毕业于幼师专业的李竹青，这个同样为“90后”的女老师也在瞬间被网民的唾沫淹没，但显然，她的教训并没有让后来肆无忌惮对孩子下狠手的同行记住。

　　这样明目张胆地虐童的事实上在媒体曝光中也并不少见。

　　去年10月，在陕西西安，到幼儿园接4岁的儿子回家时，苏女士发现儿子一反日常蹦蹦跳跳叽叽喳喳的常态，一言不发，低着头默默地跟在后面。她觉得有点奇怪，伸手去拉儿子，一碰到孩子的手，孩子本能地就缩了回去：“别碰我的手，疼！”

　　苏女士卷起儿子的袖子一看，发现手腕上居然有个长约3厘米的伤口，口子上当时还渗着血，医院后来诊断为锐器伤。

　　在家长的连哄带骗下，小孩才怯生生地说出了真相——因为当天中午做操没做好，幼儿园的老师用锯条把手给割出血了。惩罚孩子的老师还几次叮嘱：“回家要告诉家长就锯断我的手。”

　　更严重的先例也不是没有。

　　今年7月，在广州市番禺区子惠儿童康复服务中心，4岁女童瑶瑶还在睡觉，从保育员转来教体育的许立欢老师用鞋打了她的脚板，把她唤醒后，把她抱到离地面约40公分的U形平衡台上，要求她做相关的训练，但瑶瑶滑坐到了地板上。

　　许立欢看见后，再次把瑶瑶放上了平衡台，这次瑶瑶不配合她了。“当时心情暴躁有些心急”的许立欢做了让自己后悔终生的动作——她拉着瑶瑶的双手，将其凌空吊起，并快速向后甩在地上，随后再拉起瑶瑶的双脚，原地做三百六十度翻转，此时瑶瑶的头撞到了地上，昏迷不醒。

　　被老师送到医院，经历两次开颅手术后，瑶瑶已无生命危险，但她却因此无法正常行走，语言能力也受到了损害，只能说些简单的字词，难以顺利对话。被摔到地上，造成了这个小女孩右侧肢体全部偏瘫，法医鉴定为重伤。

　　现在，只能在医院陪着孩子过5岁生日的瑶瑶的父亲愿望特别简单：“希望女儿经过治疗，有一天能跟我聊聊天。”

　　暗 扎

　　事实上，无论是直接把孩子的脸抽肿，还是用锯条把手锯出血来，这样明目张胆的体罚，还是令幼儿园的老师有所顾忌的，由此，一些想要体罚孩子的老师，想出了一些暗招。

　　去年10月至11月，深圳罗湖紫荆幼儿园，午休时间，大二班的龙老师让小朋友都上床休息，几个小孩没有听话，仍在小声说话。

　　龙老师见状，抄起随身携带的圆珠笔，在这些不听话的孩子脚板扎了几下。受了疼痛或者担心怕扎的孩子们都乖乖地爬上床，闭起眼睛。

　　如果不是一位李姓家长发现自己家4岁的儿子小童走路一瘸一拐，非常仔细地查看后，发现细白的脚板上有两个明显的小洞，洞孔周围还带有一点点血迹，事件不会曝光。

　　事后该班有七八名孩子的家长在自家孩子脚板上找到了类似的洞孔，被扎得最多的女童小墨脚板上有5个洞，小风的伤最严重，3个洞里有两个积血，一个化脓。

　　据孩子们后来告诉家长，该龙姓老师因为午睡问题经常体罚孩子，除了用圆珠笔扎洞，还逼孩子喝过粉笔水、闻其他孩子的臭鞋子，这名老师在幼儿园以能“镇得住”孩子著称。

　　同样遭受扎肤之痛的孩子其实早在2009年时就曾被媒体曝光过，当事老师后来还被警方以涉嫌“以危险方法危害公共安全”罪刑拘。

　　当年也刚20岁出头的孙琪琪事发时在云南省建水县西湖幼儿园工作了一个多月，给园长的印象是“表现好”，从未接到过家长对她的投诉。

　　而事实上，在这位毕业于卫校的老师班上，由于三四岁的幼儿在上课和午休期间经常打闹，说也不听，孙琪琪想到治住孩子顽皮的一个办法：用买来的注射器戳不听话的孩子，戳的部位分散在头、手、腰、屁股上。

　　“我一个人管37个孩子管不过来，只想用这个办法让孩子变得听话一点。”孙琪琪事后解释她的作为。

　　西湖村的20多位家长后来在自家孩子身上都找到了红色细小的针孔。

　　后来县卫生局和疾控中心为被扎的孩子组织了体验，主要检测HIV(艾滋病)、乙肝和丙肝，给孩子体检的50多岁老医生王志平当时看到孩子们身上的针孔，哭了出来。

　　也不是只有偏远地区的县城里，孩子才可能碰到这样的变态遭遇。

　　今年2月，北京市海淀区爱心幼儿园的3岁男童林林，也遭遇了这样的事。

　　林林的妈妈在给他把尿时发现他的生殖器上有红点，问起来，林林说是老师用医生针扎的，被吓坏的林林父母立即带孩子去了安贞医院，医院诊断为阴茎针刺伤。

　　后来再带到海淀区司法鉴定中心，法医鉴定为轻微伤。结果出来后，警方介入调查。

　　林林所在的幼儿园和被指认的当事老师否认有过虐童行为。

　　还有哪些闻所未闻

　　当然，还有一些虐童方式，你可能闻所未闻，却在这个社会中，真实上演。

　　今年5月，将3岁的女儿送到上海杨浦区格林双阳幼儿园上学的秦先生夫妇发现女儿总是尿频，细问之下，女儿嘴里说出令夫妻俩大惊失色的话：“老师乃(将)豆豆放在了宝宝屁屁里。”

　　带女儿到医院后，医生果然从她的下体里取出来一颗芸豆，这已是豆粒放入的4天之后。

　　此事经网友微博曝光后，引起关注，据媒体了解，家长和同事都认为当事老师平时为人和气，有礼貌。这位“看起来挺不错的年轻女老师”为何要在女童下体放置芸豆，这种怪异的体罚方式想要达到什么目的，事后并不得而知。

　　2010年12月，江苏省兴化县的程思侠，到当地的板桥幼儿园接儿子小崔放学时，看到了他两边脸上红色的巴掌大的伤。她还没有开口问，班上的老师易蓓蓓就解释说，你孩子在洗手间不小心摔伤了。

　　回到家，程思侠越看越怀疑，再仔细看，发现儿子的耳朵后面也有明显伤痕，不像摔伤。问儿子，儿子不作声，躲进家里厕所，久久也不出来。后来儿子班上的同学被逼得没办法才敢告诉程思侠：“他是被老师用烫衣服的东西烫的。”

　　易蓓蓓那天上课时，发现下面有很多同学讲话，她拿出电熨斗威胁说，谁再说话就烫谁。下面还是有同学在悄悄说话，易蓓蓓果真把这个用于烫鞋垫的熨斗从插头上拔了下来，拿着这个鼠标大小的东西，贴到了7个孩子的脸上。

　　班级的另一位老师正好外出打水，听到教室里哭声一片，跑了回来，才从易蓓蓓手上夺下电熨斗。

　　3年前，在重庆渝中区南区路幼儿园上学的5岁女孩丝丝，更遭遇了令人恶心的体罚。

　　那几天，丝丝感冒了，有一点儿咳嗽，咳出痰来，老师叫她要吐了。因为害怕老师，丝丝就一直忍着，中午睡觉时，把咳出来的痰一直含在嘴里，实在含不住了，跟老师报告说要吐痰，老师没有允许。

　　“我把嘴巴都含痛了，一咳，痰就吐在了地板上，老师就把我从床上弄下来，压着我的头，让我把痰吃了。”

　　回家后，丝丝不敢告诉家长，只问妈妈下周可不可以不去上课，妈妈一再追问下，才得知此事。

　　当时记者采访时，小女孩一听到他们谈论此事，就大叫：“不要说了，烦得很。”

　　事情经媒体曝光后，这名年仅18岁、还在某师范学校念书的实习老师，“整个人都垮了”。

　　……

　　被颜艳红提耳拎起的男童的母亲君燕看到这张在网上流传甚广的儿子照片时，脑子一片空白，差点晕了过去。即便颜艳红在事发后道了歉，君燕对媒体说她并没有原谅她，即便她可能会被以寻衅滋事罪追究刑事责任。

　　君燕说但愿孩子以后对这事没有阴影，可两年前被倒插入垃圾桶的男孩至今仍清晰地记得当时的细节。

　　盘点这些年，这些令人心碎的事件，除了警醒之外，对于这个行业、对于人性，可能需要反思的更多。